第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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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寂言心道这却是个机会,只怕再耽搁一刻园内之人便要走远,也容不得多想,四顾无人便闯进了园子。进了院子他也不抬头,直往刚刚人影闪过的地方走去,快要走近忙做迷路张望之状。待转过一处山石,正撞见了一个小丫头。
邵寂言只恐被人撞见,忙道:“我出来久了,再晚回去怕他们嗔怪,若有人撞见我与小姐说话,却是不好了。”说完便辞了沈婉柔,一路往外走,待出了院子却不忙离开,而是假作踌躇之态站了一下,转头往回望,果见沈小姐仍在原处向这边张望,见他回头立时露了羞色,转身离开了。
邵寂言忙道:“才子二字实在愧不敢当,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虚名,小姐见笑了。”
沈婉柔早先就从哥哥口中听过不少赶考才子的事情,其中便有邵寂言,只那时随耳一听,不过是个名字没往心里去。头两日她借烧香之际瞒了父兄偷偷去游湖,巧遇了邵寂言等人,一时心血来潮与几人对了诗句,就此记住了邵寂言这个名字。她年已十六,情窦已开,上门提亲的也有不少。只她闺阁之中难免有些小女儿情怀,再加看了些闲书,对才子佳人一事很是向往。与邵寂言的游湖巧遇便觉颇有缘分,难免生了些异样情思。头几日听哥哥说与邵寂言交了朋友,又赞他虽出身寒微,却有才情有气节,更似了她看的那些穷苦书生遇佳人的故事,便对邵寂言愈发上心了。昨日听闻哥哥宴请的宾客之中便有邵寂言,她心中忐忑,这会儿却是特意来这院中散步,只盼能有机会远远地望上一眼,也好看看这位才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。
再后的事情就更简单了,沈墨轩本就是位人物,没几日便暴露了身份。三人又惊又喜,沈墨轩索性坦然承认,及后几人的情谊反而更近,甚而称兄道弟起来。
邵寂言忙赔礼道:“在下邵寂言,受沈公子之遥来府上赴宴,适才离了宴席解酒,不想竟是迷路了,误撞至此,还望恕罪。”
酒宴一直到下午才结束,回去后邵寂言又被冯陈二人拉去别处饮酒,一直到了晚上,方是略带醉意的回了家。一路上邵寂言只在心里盘算。当日与沈小姐的偶遇他原没任何想法,然今日看来,这沈小姐竟果似对自己生了倾慕之心,这便让他不得不生了心思:其父兄均在朝为官,且颇得皇上和重用,若他果真能娶她为妻倒是一桩美事。况这沈小姐姿容具佳,又有些才情,虽有些富家小姐的娇柔之气,却未必不是贤妻之选。到时如花美眷,仕途平坦,岂不两全齐美。
他才这么想着,便听不远山石掩映之处传来个温婉的少女之声:“翠竹,是哪个?”
沈墨轩素喜结交些文人才子,时值恩科,闻得几位颇有才情的举子住在高升客栈,便微服私访至此,意欲结交几位知己良朋。说来也巧,这一日正赶上东街兖州会馆举办诗会,许多书生举子都去凑了热闹,因陈明启头日里多饮了几杯酒,身子不爽,冯子清和邵寂言也不好撂了朋友不理,是以整个客栈只剩了他们三人。
邵寂言定了主意,一是恩科考试,必要高中,对此他却早有把握。第二,便是要多与沈墨轩攀交,博得他的好感。这一点倒也不难,这些日子的察言观色,沈墨轩是个怎样的人物,喜欢与怎样的人结交他已心里有数,只要投其所好便是。第三,便是寻机会再与那沈小姐见面,让她对自己情根深种才好。独这一点有些难办,沈小姐深居闺阁,若处理不好则适得其反,倒显得他是个心存不轨的孟浪之辈了。
他一路想着,不觉已到了家。推门进屋,不禁一惊,竟见已有多日未来的如玉正在屋中,也不知等了多久了。
邵寂言心道:我在众来京举子中虽有些名声,然这丫头乃闺阁之人,未必闻得府外之事,她若闻得我的名字,或是从她家小姐处得知的?如此一想,更觉自己这次闯得应该。况且他虽未抬头,却用余光瞥得那山石后似有座小亭,心道那位小姐想来就在那亭中,自己适才自报姓名,她必然能听见,若她无心,这丫头只需为我指明道路,我做无事回去,没甚损失,两不相干。若这沈小姐有心于我,这会儿也该现身了。
邵寂言一下便听出这声音正是当日船舱中的女子,心下立时有了分寸。未几,便见一位柳眉杏目,温婉俏丽的少女从山石后走了出来,翠竹轻唤了声小姐,便跑回她跟前儿,附耳说了句话。
那丫头闻得“邵寂言”三个字立时露了些惊色,下意识地向身后不远山石掩映处瞥了一眼,她虽紧忙掩饰过去,然这些微小的神色却没逃过邵寂言的眼睛。
沈墨轩仪表堂堂器宇不凡,纵是邵寂言三人不识得他的真实身份,心下也猜出此人必有来历,自也有意展了些学子风度,没一日下来竟有相见恨晚之感。
况他这两日也没心思去想如玉,因他一日去高升客栈访友之时,竟巧遇了沈尚书的公子沈墨轩。那沈墨轩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,却非受父荫,实因他自己颇有真才实学,乃是上届恩科榜眼,所做文章颇得皇上喜爱,人常言这个小沈大人将来必要比他父亲更有作为。
这会儿眼见邵寂言果是位眉目清秀,俊朗不凡的佳公子,一下子撞到了心坎儿上,只道:“邵公子大名,我在闺阁之中亦有耳闻,说是难得一见的大才子。”
邵寂言原以为以沈墨轩的身份,所邀的必逃不过些官宦子弟,未想接触下来却非尽是公子哥儿,席间十来个人,吟诗作对,高谈阔论,论古比今,又有美酒佳肴,却也尽兴。只后来众人多饮了几杯,几位官家子弟也难免流露了些贵族习气,冯子清与陈明启亦是外省世家出身,邵寂言却是出身寒微,难免话不投机,他虽觉没趣却也不好如何表露,与众人说笑一会儿,便借了醉酒内急离了宴席。
沈婉柔道:“公子过谦了,公子才情小女子却非道听途说……”说着便缓缓吟了邵寂言当日游湖之时与她对的诗句。
邵寂言越想越觉称心,便仔细谋算起来。以沈家之势,他至少要得探花方有资格登门。然即便如此,他与众多显贵子弟相比到底还是有差。朝廷派系林立,沈得年未必不存以姻亲笼络人心的心思,他想要凭他自身的本事打动这位沈尚书好比痴人说梦。除非是沈小姐对他一往情深,再有沈墨轩这位兄长从旁美言,沈尚书或才会考虑将女儿许与他这寒门出身。
这一日,沈墨轩在府中摆宴,也邀了邵寂言三人,三人欣然应邀。
邵寂言假作一怔,顿了半刻,只做恍悟道:“适才便听小姐声音耳熟,却不敢多想,原来小姐竟是……当日不知船中之人便是小姐,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姐赎罪。”
邵寂言解了手,不愿立时回去,只沿着来时小路往回慢慢溜达,偶经过写雅致的花园别院不免往里张望欣赏,虽有好奇喜欢的,却也心知礼数不好乱闯。走到一处花园外,忽听里面传来女子嬉笑之声,邵寂言只恐撞了女眷,连忙欲躲。人还未走远,却听得院内有女子道:“小姐,再别过去了,今儿大少爷在沁竹轩请客,误撞了客人就不好了。”
那小丫头乍见了陌生男子吓得叫了一声,惊道:“你是谁?!”
邵寂言这才第一次见了这沈小姐的容貌,虽非绝色,却也是为难得的佳人,他心中已渐渐生了些心思,这会儿只做恭敬之状道:“在下邵寂言一时迷路,误撞了小姐,还望小姐见谅。”
沈婉柔红了脸,才要说话忽闻园外有人走动。
如玉果真一连几日没有来,邵寂言白日里照常出去结交应酬,晚上回来屋里静静的,虽说有些不大习惯,却也乐得清静。
邵寂言心下一惊,心道这沈尚书只有一女,这丫头口中的‘小姐’大抵就是那日游湖偶遇的沈小姐了。他忙又转了回来,躲在园门外小心地向里张望。然园内山石掩映,只恍惚见个人影,却看不清容貌。